對覺知的覺知(連載8)— 自然狀態
第5章(續)不費力的道路(或輕鬆之道)
覺知是我們最基本的體驗;也就是說,覺知是覺知最基本的體驗。在覺知認知客體化體驗之前,祂認知著祂自己。
為了認知看似不同於祂自己的東西,例如:念頭、感受、感覺和感知,覺知必須將其注意力,其認知之光照向遠離自己的方向,朝向客體,但祂不必為了認知祂自己而將其認知之光導向背離自己的方向。
覺知的本質是純粹認知。祂是自我照亮、自我認知、自我覺知的。
在我們自身的存在和對我們自身存在的認知之間沒有區別,正如在太陽及其光芒之間沒有區別。
覺知僅僅經由做自己而認知祂自己。
覺知是如此貼近自己,以至於在祂自己與自己之間沒有距離,因此,也沒有道路存在的餘地。任何道路都會是一條從覺知朝向客體的道路。
從覺知到覺知,沒有空間、沒有距離、沒有時間,也因此,沒有道路或修行的可能性。如此,對覺知的覺知是一場無修。
這就是直接道路被稱為無路之路的原因。在直接道路中,我們從目標開始,然後一直待在那裡。也就是說,覺知從祂自己開始,然後一直與自己同在。因此,最高的冥想是僅僅存在。
由於這個原因,在這場無修之中,沒有努力。任何努力都會涉及將頭腦導向客體,或試著控制注意力的焦點。
正如拉伸一條橡皮筋會產生一種緊張狀態,這狀態始終傾向於回歸其最初的放鬆狀態,注意力或覺知導向客體也是如此,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張力,它始終傾向於回歸其自然平衡狀態。
對平靜或快樂的渴望,正是回歸我們本初的、內在所固有的、放鬆狀態的渴望。
冥想是注意力中張力的放鬆,隨後,覺知回歸祂自身。這是頭腦在覺知之心中的消融,不是頭腦導向任何一種客體化體驗。
事實上,說覺知“回歸”祂自身,是一種妥協,因為人相信自己是一個獨立自我或有限頭腦,如此,他似乎與自己內在所固有的平靜——純粹覺知的本質——切斷了聯繫。對於這樣一個人,似乎有一個回歸的過程。對於覺知來說,只有認出。
冥想不是我們所做的某件事;而是我們停止做事。因此,它可以被稱為自我回歸或自我放鬆(或休息)。
一切遠離對我們自身存在之認知的事物,都需要某種活動。思考、感受、行動和感知,都是頭腦的活動,儘管在幾乎所有的情況下,我們都已經如此習慣於這種活動,以至於其本身不再被注意到。
然而,對覺知的覺知——覺知對祂自己的覺知——是所存在的唯一真正不費力的體驗。其他一切,甚至呼吸或思考都需要能量。
這正是阿什塔夫(Ashtavakra)的意思,他說的是:“對於聖人來說,即使眨眼都太麻煩了。”
***
頭腦是活動,通過它且作為它,覺知認知著客體化體驗。因此,在覺知對其自身的認知——對覺知的覺知——中,頭腦的任何活動都沒有必要,或沒有頭腦活動的餘地。
從我們的自我到我們的自我,從覺知到覺知,沒有途徑。沒有道路存在的餘地,也因此,沒有修行存在的餘地,沒有修行者或自我從覺知到覺知的旅程。
我們只能練習對錶面上不同於覺知之物的認知。事實上,獨立自我或小我正是作為覺知及其客體間的活動而存在的。
發光的太陽正是被照亮的太陽。認知的覺知正是被認知的覺知。
冥想存在於覺知及其自身之間。它僅僅是覺知做自己,安住於自己之中,僅僅認知祂自己——對覺知的覺知。
所以,《啟示錄》(the Book of Revelation)第二十二章第十三節中說:“我是阿爾法(Alpha)和歐米茄(Omega);我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是開始和結束。”
艾略特(T. S. Eliot)在他的詩《小吉丁》(Little Gidding)中提到了同樣的領悟,他寫道:
我們所謂的開始往往是結束,而決定結束即是決定開始。
終點正是我們的起點。
在直接道路中,覺知同時是原點、道路和目標。
覺知同時是認知主體、認知進程和被認知客體。
覺知就是對覺知的覺知。
意識就是對意識的意識。
認知就是僅僅認知認知本身。
***
對覺知的覺知是冥想的本質。這是唯一不需要引導、專注或控制頭腦的冥想形式。
我們無法通過任何修行方式成為我們的本質。通過修行,我們只能變成某種對於我們非本質的東西。
我們可能變成五十歲。我們可能變得疲憊。我們可能變成已婚。我們可能變得孤獨。但我們的本質,自我覺知的存在,是先於所有成為的,而且祂確實始終存在,儘管祂貫穿整個成為的過程,而通常不被注意到。
不過,一旦我們似乎已經成為了獨立自我或有限頭腦,我們純粹覺知的本質似乎就丟失、遮蔽或迷失了。因此,從獨立自我或短暫、有限覺知的角度來看,似乎必須進行一場修行或踏上一條道路才能再一次找到或認知我們的本我,最重要的是,獲得其內在所固有的平靜與快樂。
因此,作為對這種信念——即:相信短暫、有限實體或自我的存在——的慈悲讓步,在大多數情況下,不二教導都會鼓勵練習冥想,其形式為自我探究或自我臣服。
這一點在不二論的當代表述中往往會被誤解。為了顧及痛苦的體驗,同時又保持一種表面上開悟的視角,這樣一種教導宣稱:“所有的痛苦都出現在覺知中,但沒有受苦的人存在,因此,沒有什麼要做的。 ”
在這樣一種說法中,不二教導被使用的方式與客體、物質、活動、頭腦的狀態和人際關係是一樣的,也就是,讓表面獨立自我從其痛苦中分心。換言之,獨立自我挪用了不二教導,並使用它維繫自身的虛幻存在。
如果我們在受苦,那麼,最好對自己誠實,並探究受苦之人。畢竟,如果我們在受苦,那麼,根據定義,我們就在求道。什麼都不做,對於認為自己是獨立自我的人來說,不是一個選擇。
對於這樣一個人,只有兩種可能:在客體、物質、活動、頭腦的狀態和人際關係中尋求短暫的解脫,或通過自我質疑或自我探究,在自身之中尋找痛苦的源頭,這將自然導向自我安住或自我臣服。
因此,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冥想、自我探究或冥想式祈禱,看起來,至少最初會是一項活動,是作為獨立自我的他們可以修行的,然後,只有隨著他們的領悟日漸成熟,他們的修行變得完善,自我探究才會讓位於自我安住、自我放鬆或自我臣服。
也就是說,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只會逐漸明晰:冥想是我們的本質,而不是我們所做的事,而獨立自我或有限頭腦是我們所做的事,不是我們的本質。
***
直到這一點被認出之前,冥想似乎都需要努力,而如果情況是這樣的話,只要看似如此,我們就應該做出努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會明白:我們無法努力存在或知曉我們的自我——我們只能努力去成為或認知表面上不同於我們自己的東西,而在那一刻,我們的努力會自發地終結。
為了握緊我們的拳頭,努力是需要的,但我們的手緊握了一段時間之後,緊握拳頭似乎成為了我們手的自然狀態,我們將不再注意到需要努力維持它。現在,如果我們要打開我們的手掌,起初,似乎需要我們努力去做到這一點。
僅僅因為緊握拳頭似乎成為了手的自然狀態,所以,打開手掌才似乎需要努力。一旦領悟到,手的自然狀態是開放狀態,就會明白,打開手掌不需要新的努力,相反,這是先前沒有被注意到的、握緊拳頭之努力的放鬆。
獨立自我或小我就像緊握的拳頭。正是無限覺知壓縮成了表面有限頭腦。
我們中大多數人,已經如此習慣於獨立自我中所固有的緊張,以至於我們相信並感覺到這是我們的自然狀態,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似乎我們必須做出努力才能作為覺知,認知並安住於覺知之中。
然而,一旦我們純粹覺知的真實本質變得顯而易見,我們會認識到,回歸祂或安住於那裡,不需要努力。事實上,我們會對微妙的努力變得敏感,即:頭腦為了維繫獨立存在自我的幻相,而始終持續不斷做出的努力。
作為對於這份領悟的必然推論,保持對覺知的持續認知,越來越成為我們的自然狀態,直到冥想和生活之間不再有區別。
不費力的存在是我們的自然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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